當今21世紀初頭的日本動畫界充斥泡沫，前所未見的作品多產只是由改編、續作企劃堆砌而成，動畫界人士彷彿淪為漫畫、小說、遊戲的血汗代工而已。如此逆境下《コードギアス 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不單只超越眾多早被擱置的原創企劃，還能夠順利播出真正的後半部份《コードギアス 反逆のルルーシュR2》，以大團圓結局為故事劃上休止符，名利雙收地替動畫界人士出一口氣。在這場對抗原作名聲的讓賽當中，《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成功關鍵在於說出受眾的心聲，年青人面對Ｍ型社會的時代精神。
時代製造反逆
《コードギアス 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主角ルルーシュ就跟不少時下年青人一樣，即使在前半部份犯下賊贓嫁禍、欺世盜名的大罪，犯下臨陣退縮、背棄同志的大錯，仍然堅稱「錯不在我，而是世界」。這種論調看在成年人眼裡，當然覺得年青人自以為是而已。正如ルルーシュ以父皇シャルル逼害母妃マリアンヌ作為反逆理據，為ナナリー著想充當枉殺ユーフェミア的藉口，結果還不是發現シャルル其實是保護了自己，以及成全ナナリー繼承ユーフェミア的和平遺志？只不過正如ルルーシュ看見的是個不公平世界一樣，製造這種自我中心新世代的元兇，何嘗不是操縱建制、遊戲規則的上一代？
對於嬰兒潮世代的人來說，今天自由民主、資本主義的太平盛世，是他們一生耕耘的成果。戰後雖然是一片頹垣敗瓦，但大家都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，努力自然會有回報。即使那一代未及趕上享受經濟成果，他們仍然把希望寄託在下一代，好好讀書踏上成功階梯。到了21世紀發展至物質豐盛、社會保障制度，今天一定程度消減了單純明天能否餬口的求生問題，可是非赤貧不等於我們對現在的世界充滿穩定信心。現實日本沒像《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般被神聖ブリタニア帝國佔領，不是亡國奴、貴族的封建制度，但貧富差距依然日益擴大，中產階級逐漸消失形成日本學者大前研一所提出的「Ｍ型社會」。
或許父母會像シャルル那樣說，自己已經供養了下一代衣食住行，他們還豈有資格對建制作出抗議？正所謂「不患寡而患不均」，年青人對社會失去忠誠的真正原因，是他們眼見上一代的成功故事已經無法重演，看不到力爭上游的出路。從前父母教我們只要好好讀書，將來當公務員、醫生、律師之類就衣食無憂，都是經濟高速增長期的邏輯。可是當經濟發展成熟以及全球化浪潮來臨，企業變得只是渴求少數通才的管理階層，接受傳統教育製造出來的專才畢業生，則淪為不再保障終身就業的勞動零件而已。被閹割掉晉升階梯的年青人，好比ルルーシュ自嘲的「行屍走肉」，繼續無奈服從上一代歌頌努力的大話，還是反過來孤注一擲？
Ｍ型社會的存在道理
為了證明父皇シャルル高舉弱肉強食是錯誤，為了反逆自己的一事無成，ルルーシュ不只要打倒ブリタニア帝國，還要建立一個美好新世界。ブリタニア基於家天下的封建制度，吞併異民族國土為殖民地，建立霸權征服世界。因此ルルーシュ特意挑上爭取獨立的日本人，銳意成立民族自決的合眾國日本，反擊ブリタニア的帝國主義。ブリタニア、中華聯邦、EU這三大國除了要細胞分裂外，ルルーシュ也矢志超合集國這種世界政府，把軍權反過來上匯至黑騎士團。下有小單位的地方自治，上有超合集國議會排解不同國族矛盾，再加上政軍分離的整體安全保障，一套全球在地化（gloacalization）秩序在ルルーシュ腦海中彷彿完美無瑕。
這種接近現實21世紀今天甚或更前衛的構想，如何在《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作品世界中實行？ルルーシュ感謝C.C.賜他ギアス，這種能力在《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當中可算是一種槓桿，能夠提供無限想像空間給受眾，讓ルルーシュ以為自己的鴻圖大志都可以一一實現。憑藉ギアス欺瞞詐騙、創造奇蹟、排除萬難，ルルーシュ理想中的超合集國終於提前實現，唯獨他自己卻在妄想打倒ブリタニア之前崩潰了。用ギアス繞過人際互信的一時之快，長遠換來眾叛親離的沉重代價。或許ルルーシュ會以為只要人人都如他所想，自然不就可以世界和平了嗎？只可惜人心有異、不可能一於所料，正是ルルーシュ不知愚蠢而自招惡果。
前文提及的Ｍ型社會當中，富人是由領導人才、資產階級這些既得利益者所組成，年青人就像ルルーシュ般控訴他們為富不仁。只不過假若角色互換，ルルーシュ又有能力掌控世界秩序嗎？還是這個擔子其實非常沉重，所以窮人也不敢反逆才對？一如《R2》TURN 15「Ｃ の 世界」的情節，ルルーシュ被強制連接集體潛意識，他狡辯自己反逆是為了ナナリー，結果被匿名駁斥為大話、藉口。ルルーシュ固然是不肯面對自己的私心沒錯，但是只懂躲在安全位置說三道四的人，又豈非說漂亮話不用負責，沒有付諸實行的勇氣？西方諺語有所謂的「達摩克里斯之劍（sword of Damocles）」，比喻支配者頭上掛著一把利劍，可能隨時墮下刺死自己。若果年青人沒像ルルーシュ般親身承受折磨，根本不會體驗到支配者的真正難處，無法覺悟建制自有其存在道理。
自由意志決定未來
某程度上《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可說是一劑苦藥，作品認同了年青人的反逆精神，但亦沒有對自負心態作出手下留情。透過主角ルルーシュ的演繹，表達出看似最反逆的年青人，實則只是建制生產出來的其中一個工具、奴隸，自己根本不算獨一無二的關鍵。親口嚐過如此泥臭的味道後，我們還有甚麼話好說？或許會有人怪責Ｍ型社會來臨，但我們是不是要學シャルル那樣消滅「神（人類文明）」，大開歷史倒車回到原始時代？那只不過放棄了累積下來的經驗、保存下來的遺產，就好比ルルーシュ不可能藉反逆回歸昔日的學生生活一樣，逃避失敗是不會得到成功的。相對地亦有人會叫大家死心，接受不可改變的命運，反正Ｍ型社會的窮人又不是沒飯吃。可惜2008年金融海嘯似乎證明，我們經已信服的金科玉律，原來也會有缺憾的可能。假若卡爾．馬克思（Karl Marx）的預言落空，難道法蘭西斯．福山（Francis Fukuyama）又有資格宣告「歷史之終結」嗎？
既然世事並非恆久不變，無法預知黑天鵝會否出現，準備好接受未知的挑戰就是我們所能夠做。ルルーシュ飽嚐慘痛教訓，罪孽深重的他已被驅逐出社會，但不代表歷史巨輪就應該停止運轉。假若為了邁向未來必須犧牲小我的話，那麼ルルーシュ就是甘願被釘上十字架的千古罪人，唯獨他有資格承擔燃燒賤命、遺臭萬年的責任。或許由Stage01到FINAL TURN整整50集故事，ルルーシュ始終堅持迎接挑戰比「穩定壓倒一切」更好，以為超合集國方案已是最美，他就是如此固執於自己的正義。只不過ルルーシュ從自己的失敗中學習，從朋友、敵人身上吸收，承認自己的缺憾及一個人的界限，不再堅持親自領導新世界。他沒有重複「BLACK REBELLION」的錯誤，反過來相信眾人智慧將會是更佳的選擇。ルルーシュ的人生以徹底失敗收場，但他最後戰勝了自己，才是真正的反逆成功。
老實說不願冒險乃是人之常情，敢說「有被攻擊覺悟的人才有資格作出攻擊」，學ルルーシュ那樣完全燃燒自己又有幾多？我們都是怕死的，陶醉於文學戲劇的浪漫情懷，不等於真會鞠躬盡瘁。讀畢《コードギアス 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的收穫，是發掘出一股「心的力量」，各自思念中的熊熊烈火。不只作品世界當中，現實上明日世界會否和平，自由民主會否倒退，也是沒有絕對保證。因此我們能夠把握的就是自由意志，吃著苦頭地去尋求幸福快樂、改變命運，勇敢迎接未來。假若金融海嘯之後資本主義仍是必要惡，那麼我們就在建制當中學習吸收，穿過荊棘滿途的樽頸力爭上游，重新打通Ｍ型社會的流動性。
自由意志並非等待時機、聽天由命，而是我們從心底裡萌生出來的力量。ルルーシュ改變了自己、改變了世界，我們也可以改變嗎？Yes, we can change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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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コードギアス 反逆のルルーシュ》OHP
コードギアス 反逆のルルーシュ - Wikipedi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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